閒聊


今天和朋友散步,從公館誠品一路走到總統府。我穿大衣,袖子掛著去年拿來的螢光黃綁帶,上面有個黑色的叉叉。朋友則穿著一身黃色的Corsage Fluorescent雨衣。我們一路在雨中閒聊,旁邊擴音器啪啪啪響,彷彿成了佈景。

「妳知道我還一直碰到很多大學生。認識晚我們十年之內的人。」我說。

「嗯?」

「對於上街抗議,我發現好像沒有人教。」

「你是說老師要教抗議?」我沒說清楚。

「不是,就關於這一切,民主、表達自我等等。遊行只是一種表達意見的形式,不偏激,也不需害怕,更不該和別的事物劃在一起。」話雖這麼說,我們仍緊跟著環保團體隊伍,後面遠方是一大片的名字旗海,遠方廣播車上的人腔調親切,激勵著隊伍中的人群。「我認識的大學生,現在已小我們十歲,可是對於社會運動似乎還是很模糊。這應該在公民課教吧?後來,我回想公民課,發現公民課的老師都不會教。」

「對,公民課好無聊。都在背法條,或僅止於一些生民禮儀道德。」

「看來這十年來,好像也沒什麼改變。」我說。有一搭、沒一搭閒聊了一會兒。雨漸漸滲入我的鞋,雙腳冰涼,襪子也像冷了,全捲了起來。前面車子的大聲公響起:「萬一……我們該怎麼辦?我們該往哪逃?」。我們走在路邊,左方車子呼嘯而過,羅斯福路這樣一變窄,車子想必要堵到基隆路了。

「其實我不喜歡這種宣傳手法。」我忍不住說。

「什麼?」

「用恐懼來喚起大眾認同。雖然很有效。」

「嗯。」

她懂我的意思。我們從小到大的教育都一直灌輸恐懼,禁止小孩子,我們從來不解釋理由,我們只說「警察會來抓你」,手髒髒吃東西「要打針」,再叫媽媽就「把你丟掉」。長大之後,不要紅燈右轉,不要亂停車,不然會「被開罰單」。我們太習慣不解釋事情的理由,只在意表面。

我們靜靜走了一陣。 「你知道小時候四書五經的著作,在國外是怎麼上的嗎?」朋友說。「他們在課堂上是討論這個思想。那些四書五經是思想哲學專著。可是我們小時候都怎麼讀?我們都只讀字句,一字一句解釋。反而最重要的……思辯都被犧牲掉了。」

「而且,教育消磨掉了學習的興趣。我們再也不會拿起論語,或就算四書五經哪一本沒看過,我們也不會再拿起來看了。」

我們就這麼天南地北的談。台北的雨不斷地下著。我們用言語形塑社會。那一刻,抽象「世界」多了兩個創作者,話語在空中凝結成畫,畫中車輛在城市中忙碌奔馳,捷運上三分之二的人看著手機,上facebook、傳line、玩遊戲、看照片,推特,看到每個人覺得社會虧欠自己,無力扭轉,不甘心卻又默許一切,看到小孩子繼承了父母對於競爭的執念,社會也張牙舞爪歌誦成功等同於金錢、權力。

然後有一秒鐘,這一切如雨落下,白茫茫的。

「我們對話中的小故事收錄起來就變一本劉墉了。」

沉默。

「妳的雨衣很好看,哪裡買的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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