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

天氣晴朗，我坐機場快線往北京機場。雖然有位子，但我仍找個角落站著，到機場不過二十分鐘而已。

車廂中間扶柱旁站著一個身穿黑皮衣的女人，黑長髮，黑靴，拉著黑色的小行李箱。她低著頭，面無表情。那樣的表情很難想像她在想什麼。上車站定後，我也才注意到她。

機場快線到站門會開一段時間，讓乘客慢慢上車。一兩分鐘後，女人像是想到什麼，拖著行李快步往車外走。她的腳步雖快，但略有遲疑，像是不確定每一步是否都能踏到實地一般。

一男人從座位跳起，衝出門追上她，雙手握住她的雙臂。「妳要去哪？」他大聲說。「妳在幹嘛？」男人拉女人進車廂，進門之後，把女人推到角落，力量其實並不大，看得出男人無意要傷她。女人受力向後退，像是無感情的假人，柔弱而被動。她蹣跚退了三步，似是想倒下，卻又覺得倒下太過矯情。最後，她靠到了另一端的車門邊，姿態如腳步般矛盾，也許是想表達自己實無力對抗什麼，又任性地想違逆男人的意思。

「妳這是要幹什麼？」男人說。其他乘客陸陸續續上了車，三人背著小行李看著這衝突，找了位子。兩人在架子旁放行李，目光掃向男女二人。

女人面無表情，低著頭。她如逆浪一般，又舉步繞開男人，想走出門。我覺得，她希望男人攔他。

男人雙手又握住她的雙臂。「不要鬧了。」他一手拉著她的行李，半推半拉把女人帶到自己剛才坐的座位上按下，高抬行李想放上架子，但架高容不下行李箱。他又試了兩下。然後放下，微慍向女人說：「坐進去。」女人沒有回應。「坐進去。」他推了推她。然後硬是用了點力，將女人擠進靠窗的走位。他雙手插胸，不發一語。

這樣的戲劇在真實人生上演，總有些超現實的味道。車門關上，車繼續向前。天晴朗蔚藍，北京向來霧茫的風景竟比人生來得晶透。我不知道對於這一幕該有什麼感想，但總覺得心裡有種奇妙的滋味，就好比秋日的豔陽，若非空氣沁涼舒爽，襯不出那不熱不冷的溫煦。